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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弓盔】【原作向】Doppelganger (1)

*设定混杂了宝钻、CoH、UT、HoME、LotR,还涉及版本问题,我现在就是一条躺在原作和参考书上呻吟的Log龙,求抚摸(躺平

*全文已完,四万字,让我们来看看怎么个更新法能撑到印场和寄售代理复工

*原作向,时间线从哀悼之年到图林二十岁那年夏天,知道那个夏天发生了什么的朋友们可以做好准备,还不知道的可以尝试看完本文再去翻CoH

*标题是德语词汇,自行百度比较有风味,在此就不赘述了

*关于他们的感情我只想说……我能说出什么来?让我抱着原作哭一会儿

*哈多人出没,多瑞亚斯全员出没,除此之外的原作人物随机出没欢迎捕捉;有原创剧情角色,感谢名词索引和辛达语词典,托老是天才,而且是仙的那种

*如有考据BUG,恳请指出,万分感谢——除了图林的眼睛到底是深黑的、灰的、他父亲的、他母亲的,还是至今仍藏在托老未出版手稿某个角落里那样

*WEB版放出全文三分之二的内容,全文收录于弓盔合志《Shallow Grave》,请收藏公式站,目前图文已全部截稿,近期会放出预售和终宣

*由衷感谢还守着贝尔兰的诸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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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认识你的时候,我也认识了我自己。当我为你踏上旅途的时候,你正是旅途本身。




金红篝火在余光中跃动着。又一阵快活的合唱声,精灵忍不住往那儿瞥了一眼。

“想去就去。”一直默然养护武器的玛博隆开了口。

被戳穿了,贝烈格索性转过身望去。多雨的夏季将至,天空越来越频繁地为预示风雨的鳞云所遮蔽,月船在千万片碎云后缓缓行过,令绵延于北方山脚下的营帐时而沉入阴影,时而次第浮现,令人心里踏实不得,不自觉便敛息沉下了气——正如那些频繁巡行、低声交谈的诺多士兵。这倒不是说全营唯二的辛达精灵就镇定自若了,只不过他俩选择了更合森林之民习性的方式,离开营帐寻了一处走风的僻静地待着,从风中窥探四野的声息。

就是在这样一个昏曚不定的夜里,营地另一头却传来了欢笑声。金发的哈多家族,芬国昐家族所爱的人类们,要认不出他们实在太难了,哪怕贝烈格此前从未亲见。

“你不好奇那些人类为何还笑得出来吗?他们远比我们弱小,却要同我们并肩迎战黑暗大敌。”

“不要轻下结论,贝烈格·库萨里安,他们比我们熟悉的哈拉丁人高大强壮得多。”玛博隆指出,“听说他们的前任首领能戴着那顶连精灵都难以承受的龙盔作战。”

“‘听说’?这可不像真理之友该说的话。”

“评判真伪的依据不在由来,只在事实本身。”

贝烈格转动眼珠碰上玛博隆的目光,又笑着转回去,遥远的篝火在他眼底闪耀如星子:“换作我——我才不会去评判什么呢!真的也好假的也罢,一眨眼,哪个都没留下,还不如像那年老的树木一样,随意垂下几片叶子在当下路过的风里探一探。”

话音落时,人连着搁在一旁的大弓都没了踪影。玛博隆抬眼扫去:宛若一缕夜风,猎人的身影滑过营帐的阴影和卫兵的间隙,谁都没惊动。

“你到底追逐什么去了?”玛博隆曾如此询问,在贝烈格无数次匆匆远走,长久终归时。那年轻的精灵看看空空的左手又看看空空的右手,好像自己也弄不明白似的,随即又笑起来:“忘了……我遇见了好多东西,最后把自己给带回来啦!”

仿佛他的灵魂不止在躯壳里,还有那么一片在远方闪耀着,引着他去追求,去经历。这让玛博隆忧心了很久,在那段黑暗的岁月里,即使是警惕地聚居在一起的精灵也难逃被掳掠的命运,何况落单者。然而命运不可思议地眷顾贝烈格,将探索未知所需的好运和力量悉数赠予,又在他踏遍贝尔兰、终于消停后赋予他守护森林同胞的使命,以至于贝烈格从来都逍遥自在,“我是谁”“我在哪儿”“我在做什么”这种问题只存于其友戴隆的散文集里。回头想起自己当年的忧虑,玛博隆忍不住摇头,并总结出一条道理:常理不适用于个别太幸运的家伙。

但愿这道理依然管用。玛博隆垂下眼睛继续手头活计,将心底的不安归咎于时机不宜。

 

晚春茂盛的草原被往来铁蹄踏平,在贝烈格脚下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,他尽可大步疾行,却没有那么做。他和他的好奇心已周旋了数百年,熟知游戏规则。

这并非多瑞亚斯的贝烈格初见必死者。最早是哈拉丁人,自北方远道而至布瑞希尔,在多瑞亚斯边境卫队惊疑的眺望下扎根定居。很快,精灵战士们接纳了这群矮个儿的后来者,视之为值得信赖的战友。除此之外,因着某种本能的危机感,双方小心地保持着距离,恪守着无形的界线。

直到一名人类猝然闯入。

命运,人们如此称呼那吹散迈雅的迷雾、蒙上卫兵的耳目、将闯入者引至月光中的力量。它甚至牵着伊露维塔最美的女儿的手交到他手中,尽管那代价是他的灵魂。

震怒的王派人搜捕那人类,同时将卫队长从边境召回问责。

那次经历难称愉快。觐见国王前,贝烈格从同样被追责的玛博隆口中得知了事件始末,以镇定著称的王宫守将感叹了一连串“难以置信!”。这令贝烈格愈发心烦意乱,只盼他们珍爱的公主殿下在拒绝了最杰出的歌者,或者说籍由她屡屡拒绝而成就了最杰出的歌者后,终于择定的这位伴侣确值得他和玛博隆遭这个罪。

因而当贝烈格终于见到那名人类——说真的他更想称之为“那个生物”——时,他既失望又困惑。那是匹悲惨、佝偻、畏缩的生物,仰仗牵着他的露西安的怜悯,趑趄行入明霓国斯的华光中。见此情景,臣民一片哗然。“也许他在品格上……我听说安格班派了一支军队追杀他未果……”玛博隆低喃道,比起说给贝烈格更像在说服自己。

可等待猎人之首们的是一次更彻底的失望:那名人类被王威吓得连名都不敢报上;与之相比,朗声代答的露西安宛若一位女神。贝烈格不由仔细端详那张美丽的面孔,希望能找出些蛛丝马迹,证明这是他看着长大、自幼古灵精怪的公主泡制的又一出恶作剧。

他找到了——却不太明白它们究竟是什么。一种异样的热情正灼烧那白皙的脸颊,使之凛凛生辉。贝烈格不敢断言那是爱情——在漫长的生命中,他未在任何一对情侣脸上见过这般神采。而另一种神采他就很熟悉了,却不知它何以出现在那双黑眸中:箭在弦上,心无旁骛。

一切最终在混乱中落幕。王后美丽安事后所作的一番“命中注定”之辞只取得了两项益果:王至少不再把怒火发到周围人身上;他这个倒霉的边境卫队长则免于被问责,和同样幸免于难的玛博隆一起调去看守软禁中的露西安。鉴于这位公主承袭自迈雅母后的天赋,这安排不算屈才。

“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!”轮到贝烈格值班时,他第一句便是这个。

笑声自树顶洒落:“没想到能从贝烈格·库萨里安口中听到这句话。”

“那么,是真的了?您爱那个……那名人类?”

“贝伦。是的。”

贝烈格一时无话可说。诚然这位殿下擅长言语之戏正如擅长其他诸艺,但她从不说谎。“他凭什么打动了您?我无意将他同您过去诸多的追求者作比较,您对他们的拒绝表明您并不看重武艺或诗歌,可此外的品质亦未见于贝伦。”

“我亲爱的、自由的猎人啊,你何以认定我有求于外?这千百年来我难道不是自由自在、丰足快乐的吗?”

“……难道这些年我是白白受某位诗人的荼毒了吗?”

他原以为会再一次听到笑声,然而树叶间飘落的却是叹息般的声音:“恐怕是的!求而不得之时,爱情只是爱情。可当你决定转过身去接纳时,爱情便不再只是爱情了。”

“它还是什么?”

树上蓦然静了。仰头望去,月光中静谧的银色枝叶将树屋藏了起来。

“你确实想知道吗?”许久之后,她终于问。

“请吧。”贝烈格断然道,他从不畏惧这个他行走其中的世界。可即便如此,露西安依然保持着沉默。那沉默是如此漫长和彻底,以至于贝烈格,在漫长生命中头一回,怀疑自己或许向某种无法承受的东西伸出了手。

最终开口时,迈雅之女声沉如钟:“道路。贝烈格·库萨里安,你将同你决意接纳的生命携手踏上那条道路,将牺牲,正如将得到;将妥协,正如将驯服;将终结,正如将新生。

“你会明白的。”

尔后她再无言语。钟声已然响彻,它所呼唤的黎明必将到来。

在黎明的朦胧中,夜莺悄然展翼。

那之后已经过去了五年。月明之夜,贝烈格会在夜莺啼啭中回忆起那段对话,随之忆起他亲眼见证的死亡、复生和转变。“道路”指的是她重新选择的以死亡为终点的凡人生命吗?在那生命中会有永生者不得经历的人事和景色吗?更绚丽、更热烈、更恢弘,值得以永恒换取一瞥?

即便身为这片大地上最古老的居民之一,贝烈格依然无法回答这些问题。它们像一小片灰影,遮蔽了他视野的角落,让那一角的形色暧昧不明。他必须解决它们,终究,初猎者畏惧它们,担忧其中蕴藏暗箭,老练者却知道它们自身已足够危险,你将时时刻刻记挂分心,哪怕在生死一线之刻。

这就是为什么贝烈格此刻身在于此,近得足以看清人类们斗篷间链甲的反光。这群人并不如其表现般轻视将至的大战,。但这不妨碍他们将睡前活动推向下一个高潮。伴随节奏欢快的琴声,铜酒壶在一双双粗糙结实的大手间抛跃,被摩挲得镫亮的壶肚上火光闪动。

“草原  金色的草原!

白云  流涌的白云!

衣裙青青  脚步翩翩

黑发垂落在云间

少女啊她踏云来——”

……云在地上?抑或是某种修辞?衬托、比喻……戴隆怎么说的来着……贝烈格听得一头雾水。作为这片土地古老得多的住民,他曾在星下游遍整片贝尔兰,却从未见过这歌谣中的奇景,反复琢磨无果,不由起了些不服气的心情。

因此,当酒壶再一次飞到最高点,贝烈格横弓掠去,弓梢一挑,左手一张,酒壶落入掌中,半点声息未起。眼见下一个轮到的人还伸着手等酒壶落下,贝烈格拔掉壶塞,边笑边尝了一口——

“——咳咳咳咳咳、咳咳、咳,伊尔、咳、伊尔碧绿丝啊!这、咳咳咳、这是什么啊!咳咳咳咳咳!”

远处的玛博隆抬了抬眼,不置一词。

如前所述,贝烈格充分观察后才接近了这群人,其观察成果包括弹琴伴奏之人是首领暨酒壶原主。罚酒游戏开始前,那名首领自己先灌了一口,随意如清水润喉。因此贝烈格放心大胆地饮了:人类玩乐用的酒,能比得过猎人冬日御寒的烈酒?

——还真比得过。不是指劲头,而是这超乎想象、又酸又甜又膻的味道,口感则又浓又……腻。贝烈格怀疑这玩意儿根本不是酒,可闻着确实有酒味。

搞明白了怎么回事,男人们大笑起来。领头者扬手接住贝烈格抛回来的酒壶,打趣道:“要给你接口水么,精灵小子?”

这可真是个新奇的称呼,若非正咳个不停,贝烈格会笑的。在他摆手拒绝后,人类们摇了摇头,又是一波欢笑。贝烈格压着咳嗽喟叹:“你们未免太爱笑了。”

“因为我们饮欢笑之水长大!”首领一本正经地回答。他的族人当即拆台:“老族长问您这话时,您明明回答‘都是被芬巩殿下带的!’。”

“那你们是被我带的喽?”

族人们忙不迭点头。

捶了拆台者一拳,首领冲贝烈格摊了摊手,好似在说“瞧这帮混蛋”。他指了个空位给贝烈格:“坐吧,多瑞亚斯的精灵!喝过我们的奶酒就算我们的客人了,况且你也探头探脑很久了。”

贝烈格不意外自己会被认出来——他同重甲厚剑的诺多一目了然地不同——令他意外的是对方在一片闹腾中犹能察觉他的接近。他的脊背因此绷紧了;与此同时他大大方方地落座,将弓箭搁在手边。从他的位置上,这群人的形貌一览无余:不亚于诺多精灵的高大体格、明朗的五官和奇异的金发碧眼。若说王的侄孙们的金发宛如精雕细琢的黄金工艺品,这群人类男子不甚齐整、夹杂褐和灰的金发便似灿烂的秋色,不那么纯粹,却令森林漫步者心生亲近。他们的眼睛也是,活泼地转动着,浅而直白,在火光映照下深浅不一,不似他们诺多君主的蓝眼睛般透亮得吓人。

“多瑞亚斯的贝烈格。”贝烈格自我介绍道。

人类们脸上闪过了惊讶之色。“多尔露明的胡林。”首领向他伸出手,“强弓贝烈格对我们来说可是歌谣中的英雄,我们兄弟可以一偿布瑞希尔之役的遗憾了。”

那么,这就是哈尔迪尔的侄子、布瑞希尔之役中神秘失踪的两兄弟之一了。一如其他对此有所耳闻者,贝烈格对谜底心知肚明,但他全部的了然和好奇只化作嘴角弧度的加深——直觉告诉他不问不答对所有人都好。

下一秒,精灵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胡林伸向他的右手上。他看看那只手又看看胡林,不明白这举动是什么意思。胡林了然笑道:“看来多瑞亚斯也没这习俗。交握右手是我们族人的问候礼之一,意思是‘很高兴见到你,愿我们能友好相处’。”

贝烈格欣然伸出手。“可为什么是右手?表达友好不该用不执武器的左手吗?”

“严酷的迁徙和战争教会了我们尊重需以实力为后盾。况且,要握手自然得放下武器,不是吗?”

精灵加大了手劲表达他对这番解释的喜爱。

寒暄一结束,便有人急急道:“您和我们听说的不一样!绿精灵的歌谣说您高大极了,比任何精灵都高!”

“那是我们的陛下!”贝烈格吃惊又好笑,“不管是谁传出来的,愿伊尔碧绿丝保佑他的眼睛。”

“那么‘伟大之弓贝尔斯隆丁’呢?它被施加了魔法,除了主人谁都拉不开——”

“我没有那样的魔力,我的弓也一样。”贝烈格将弓箭递给那名人类,“试试吧!找片空地上箭,再好的弓也怕放空弦。”

“哦,别!”胡林的劝阻迟了一步,为了满开近一人高的楠木强弓,男人们纷纷跳起来挑战,簇拥着大弓向一旁的空地跑去。“我的人对自己的气力都有些自信过头。”

贝烈格全不介意:“这是项传统活动,多瑞亚斯的年轻精灵们称之为‘成长必经的挫折’。”

胡林挑起眉毛:“令人意外。”

“怎么?绿精灵们又瞎传了什么?”

“不,不是绿精灵的歌谣,是费拉贡德王的旅行手札,说森林深处藏着音乐与诗篇的王国。我们以为……”

这下轮到贝烈格大笑了。“‘诸君,我研究出一个新调式——’”他做出展卷的手势,一副郑重其事的派头——然后就编不下去了,戴隆钻研出的那套“音乐的规则”他从没搞懂过。“不,不,不是这样。在森林里,清晨醒来听到一千首歌,黄昏睡去听到另外一千首;尔后明天又是新的一天,新的森林,新的歌谣。这是我们的生活,而生活是奔跑的,飞翔的,生长的。”

“听上去是个美丽的国度。”

“实际亦然。”

“不,我的意思是,”胡林顿了顿,决定对他的新朋友坦诚,“无法亲眼看到,不是吗?”

刹那哑然后,贝烈格回答:“自西而东,我们集结成军,正是为了让这片土地再无一寸需要屏障。”

“那为何这片土地最悠久的王国不愿为此派出它的军队?”

诺多至高王的骑士和多瑞亚斯的卫队长沉默相对,却又在下一刻同时松懈了气势,犹如两头不相上下的牡鹿在轻轻擦过犄尖后恢复了距离,决定不在这恶狼环伺的时刻开战。“若能答上这问题,我也不会在这里了。”贝烈格回答,而胡林耸了耸肩。同聪慧又灵巧的人谈话总是愉快的,哪怕族类和观念都不同,这点贝烈格在四百年前重聚之宴上已体会过。

胡林瞥了眼仍在远处挑战贝尔斯隆丁的族人。“您的远见和神射同样著名。”他快速而低声地问,“我们会赢得这场战争,对吗?”

“我们在挑战命运。而证明了命运可以被挑战的,不正是我们——人类和精灵吗?”精灵的回答明确如弦上之箭。

然而人类那爱笑的嘴唇抿紧了,沉思之色漫上碧蓝的眼眸,令它们幽邃难明。这名予人火焰般印象的男子此刻凝重如淬水之铁。随后,三个钝重的音节自他唇间滚落。贝烈格眨了眨眼,那不是通用语——他们灰精灵语言中的词汇。

胡林瞧出了他的困惑,弯了下嘴角:“这是吾王故土的语言,意思是‘命运的主宰’。”

……不愧是诺多发明的词。贝烈格暗想着没说出来。鉴于他的王的禁令,他决定装作什么都没听到,包括诺多仍在传授和使用他们的语言之事。“那么,多尔露明又是怎样的地方?”他转开话题,“金色草原上真的流涌着白云?”

胡林笑了,再一次奏响了他的琴:

“草原  金色的草原!

晨风七彩的晨风!

长鞭飒飒  歌声朗朗

金发飞舞在风中

少年啊他乘风来!

 

草原  金色的草原——”

悠扬的歌声久久回荡。好一会儿,贝烈格才意识到这首歌已经结束了,讶然问:“后来呢?”

叮叮咚咚,胡林把“草原金色的草原”又弹了一遍。

“这就是结局?”

胡林搁下琴。“您听过千万歌谣,难道猜不出这一首的结局是什么吗?如同所有英雄赞歌,艰险征途,奋勇搏击,大获全胜,然后是‘落日辉煌的落日’。落日后头等待我们的是什么,那归属于有涯之生而非永世传唱的歌谣。”

……可是,对“我们”而言,落日的后头永远是崭新的旭日,遥远的子孙后代们为新的太阳而编织的歌谣,我们也将传唱。

“你们”和“我们”的生命,存在于世的形式,是不同的。

仿佛一声远笛穿过胸膛,难以言喻的怅惘掠过贝烈格心头。迎着胡林的目光,他令自己露出笑容:“金发少年是您,而黑发少女已成为您夫人了吧?”

曾经的少年笑了,那淡淡的笑意似乎一直藏在他唇齿间,像炉火的暖光藏在门缝里。“那时,我向她立下誓言,终有一日要同她携手步过松树高坡,听她唱她儿时的歌谣。如今终于——”

一条胳膊倏然绕过胡林的肩膀,随之凑过来一个金灿灿的脑袋:“嘿呀,亲爱的兄长,你又在吹什么?墨玟、伊蕾丝文,还是巴拉冈之女?”

摁住来人的脑袋一通揉,胡林介绍道:“胡尔,我弟弟,光长个儿不长心,愁死我了!”

胡尔嘻嘻哈哈地挣脱出来,顺手拐走兄长的琴,边跑边唱:“巴拉冈之女,美丽的伊蕾丝玟,高多的长子日日为她歌唱:巴拉冈之女,美丽的伊蕾丝玟,高多的长子日日为她歌唱……”

人们哄笑起来,又是叫好又是帮着打拍子,甚至有人合着节拍扭起步子,扮演歌谣中高傲的美女和她锲而不舍的追求者。“不着调的家伙们!”胡林又好气又好笑,“真担心他们上了战场还是这副德性!”

贝烈格笑得答不上话。胡林回过头看着他,蓝眼睛里有一点儿惊讶,又有一点果然如此的畅快。“你呢,贝烈格?”他问,“战争结束后,你有什么打算?”

贝烈格对上了胡林的目光,慢慢收住笑声。在他心里有许多现成的答案,那些他自北境远眺时心中涌起的渴望,可在这一刻,在那双蓝眼睛所蕴含的新世界面前,它们尽数失去了魅力。古老的森林在金色晨曦里百鸟齐鸣,崭新、扑动的情感充满了精灵的胸膛。

“我将去往欢笑之地!”他笑着,“亲眼看看她的白云、晨风、草原和人民!”

当人类用大笑和拥抱应允他时,贝烈格知道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回答。他要得到了,得到这个新朋友,随之将亲眼见识一直以来渴望的答案:在短暂的生命里会有不存于永生中的人事和景色吗?更绚丽、更热烈、更恢弘,值得以永恒换取一瞥?

他将亲眼去看,在胜利之后。

当贝尔斯隆丁最终传回来时,胡林正为贝烈格勾画从多瑞亚斯到多尔露明的路线。在失败者们意犹未尽的赞叹中,贝烈格弹了下弓弦,瞅向胡林:“试试?”

胡林以目光抚过优美的弓身,而后摇了摇头:“超出主人器量的装备会成为负累。”

他意有所指。贝烈格观察着胡林的表情,在沉默中摩挲着弓臂。

“其实,篝火刚点燃我就注意到你们了。”他坦白道,“不知何故,我无法下定决心过来,仿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,不只是走上这么百来步,同战友搭上话,而是一场非同寻常的冒险。”说到这里,贝烈格自己笑了起来——过去冒险时他可从来没犹豫过!“感谢命运,我终归是来了!”

胡林摇了摇头:“可我要说:那是你自己的决定,亲爱的朋友!我的王说过:‘遵从星辰,道行不倚;遵从己心,道行不悔。’”

“它们应当是同一条。”

“那再好不过。”

分歧又一次显现,可这次他们不再对峙了,只是沉默着站起身,并肩而立。另一首更加低沉的歌谣在这时响起:

“远方来的松树姑娘

沉默着行过金草地

百合向她问好她说

‘我的青松被焚尽了!’

骏马向她问好她说

‘我的猎鹰被射杀了!’

溪水向她问好她说

‘我的白雪被践踏了!’

人们向她问好她说

‘我的家园被毁灭了!’

远方来的松树姑娘

沉默着行过金草地

草露晶莹叫人心碎……”

人们踏着歌声散去,凝望他们的精灵缓缓收回视线。背起弓箭,贝烈格伸出手去,被人类用力回握而后利落地放开。那利落中有着对再会的确信。

很快,所有的誓言都将实现。




TBC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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