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zzuka_弓盔截稿

*原作向，时间线从哀悼之年到图林二十岁那年夏天

*标题是德语词汇，自行百度比较有风味，在此就不赘述了

*各路原作人物随机出没，欢迎捕捉；有原创剧情角色

*设定混杂各已出版原作，如有考据BUG，恳请指出，万分感谢

*WEB版放出全文三分之二的内容，全文收录于弓盔合志《Shallow Grave》，请收藏公式站，目前图文已全部截稿，近期会放出预售和终宣

*由衷感谢还守着贝尔兰的诸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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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呼啸声终于止息，远地里一声枭鸣，猎人张开双眼，扫视熟睡的人类们，随后起身尽可能轻地拉开门。雪簌然落下，幽蓝的雪光映上脸庞，黎明时分纯然寂静的雪地在精灵眼前绵延开去，仿佛就此直到世界尽头。

入冬以来，贝烈格时常什么都不做，什么都不想，静静眺望这样的景色。但今天他不能那么做。估量了一下积雪的厚度，贝烈格掩门望向炉火旁，旅人们历尽坎坷而褴褛的衣鞋为烤干而堆在那里。让这三人继续在此休息，他自己先行与猎人们汇合，派出信使并带着食物和替换衣物返回，当是最稳妥的方案了。

床铺方向传来一阵窸窣，贝烈格转过头，看到男孩翻了个身，迷迷糊糊地伸出胳膊在床沿摸索什么。他也许会摔下床，贝烈格站在原地想。没等他拿定主意要不要叫醒男孩——万一弄巧成拙吓得男孩摔下地——男孩猛地睁开眼，侧头看向自己架空在床沿的手，满面茫然中透出些难以置信的意思。接着他眨眨眼，望见了杵在那儿看他的贝烈格，赶忙别过头坐起，查看起旅伴们的情况，不给精灵任何窥探的机会。

贝烈格往后退了小半步，把门板严实压上。

“可以出发了？”男孩背对着贝烈格问。

“是的。”贝烈格顿了顿，预感到男孩不会同意他接下来要说的计划，“我打算先——”

他停住了，注意到男孩奇怪的举动：男孩把摇晃旅伴肩膀的手移到了对方额头上，贴在那儿，并低下头去观察什么；在此过程中，那位旅伴毫无苏醒的迹象。贝烈格记得那位旅伴的名字是格里斯尼尔，有着树胡般褶皱的面孔，行动也如树胡般迟缓。

“怎么了？”贝烈格感到了些许不安。格里斯尼尔的呼吸声听上去很……很不正常，间隔很久才从胸膛深处传出一声费劲、嘈杂的抽吸声，犹如破旧的风箱。

男孩回头冲贝烈格喊了一个词。贝烈格没听懂，索性先赶过去查看。喊声惊醒了猎狗们，它们从床铺上跳下来，围着他们不安地叫唤。“安静！”贝烈格低喊着穿过狗群，男孩起身让开，露出昏睡者胀红的面孔和难受的表情，精灵学着男孩的样子伸手贴上那额头，被高热吓了一跳，接着移动手探查到微弱的鼻息和急促的颈部脉搏。这让精灵想起了被奥克毒箭所伤的同袍的症状，但直觉告诉他两者的根本原因并不同，因此他所知的那些草药未必适用。一阵焦躁燎过贝烈格心头。当他留意到男孩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、指望着他，他惊觉自己确实有些慌了。

睡在最里侧的人类，格斯隆，这时也爬了起来，睡眼惺忪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。男孩解释起来，又是那个贝烈格没听过的词。

现在，期盼着贝烈格的眼睛又多了一双。“我先背他去猎人小屋，”贝烈格匆匆说道，“那里有充足的药草储备。如果你们有什么常用药方，告诉我，那会节省很多时间。”

格斯隆努力回忆药方并描述那些贝烈格没听过名字的药草的样子，图林则扶起格里斯尼尔，忙上忙下替其穿上外衣和靴子。藉由格斯隆的描述，贝烈格明白过来：那些都是有退热作用的药草，在森林中并不少见，只是名字不同，通常被用于辅助治疗中毒，也被用于治疗猎人们驯养的动物的热病。贝烈格惊讶于这种病也会出现在这个和他们——精灵——相似的种族身上。

弱小。贝烈格心中闪过这念头，随即又提醒自己这三名人类捱过多么漫长艰苦的路途才抵达于此，还在食物耗尽的情况下熬过了数日的风雪，换作精灵经历这一切后也会筋疲力尽。也许这热病正是过分的疲劳转化而成的，他猜测着，因为人类的体质不如精灵，无法承受那么多的辛劳。

那么死亡呢？那是否也是一种疾病，由次生子们无法承受的岁月的消磨积累而成？

贝烈格告诉图林和格斯隆猎人小屋有那些药草，向他们保证格里斯尼尔会得到最好的照顾。为了背上身形高大的格里斯尼尔，贝烈格只好把自己的弓箭栓在猎犬背上。格斯隆提出由他来背格里斯尼尔，被贝烈格婉拒了。“你们需要更多的休息。我会尽快回来的。”贝烈格说着，暗自琢磨这两人是否也有患上这种热病的可能性。

背后传来一记跺地声，贝烈格转过头：图林蹬上了他豁了口的靴子，正用红肿开裂的手指笨拙地抽紧绑带——为了拔出冻成冰坨的脚，昨日他不得不把它们全松开了。贝烈格瞪着男孩黑发蓬乱的头顶，而男孩埋着头。

“你无法跟上我，孩子。”

“我会追上！”

贝烈格回过头——男孩没有能力保障自己的安全，贝烈格又腾不出手，这意味着另一名成年人必须同行——然后他看见格斯隆抓起了外套，就好像有人给他下了命令。

事情定了。贝烈格呆在屋子中央说不出话来。他意识到，正如他无法推测他们——人类——不能做到什么，他也无法推测他们能做到什么。全新的未知敲打着贝烈格的脑袋，把他从过去几个月罩顶的阴影里拖出来。两种未知，关于死亡的和关于活着的时候能做到什么的，事物的一面找到了另一面，合二为一，褪下了它的黑色面纱，变得可以认知，可以……接受。

男孩结束了同鞋带的搏斗，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脚踝，吐出一口气，挺直身板对上贝烈格。在将熄未熄的火光中，贝烈格看到了一名整装待发的战士——而他自己，背上却没有贝尔斯隆丁熟悉的重量。

这不是个好兆头。精灵退了一步，从幻象中抽身，同时避开了那双蓝眼睛。接下来的时间里，他没再提出什么异议。

要带上这么一队人马，贝烈格那作伪装用的白斗篷失去了意义，被披到了格里斯尼尔身上。一切就绪，贝烈格俯身背起格里斯尼尔，为意外轻的重量愣了愣。侧头看去，压在他肩上的脑袋只从兜帽和白发间露出一方皲皱的皮肤，犹如落雪下再不苏醒的枯木。一双小手伸过来替昏睡者拉拢兜帽，精灵抬起眼，看到男孩因踮脚的姿势而晃动的面孔。寒风让那原本稚嫩的脸颊粗糙、干燥、蔓延着冻伤的红痕，苦旅为它刻下无数细伤，现在，无法确知的未来又令它沉郁紧绷。

这一切，所有的一切，连同在未来的路途上等待着你的，它们在丰实你的生命吗？又或正相反，消耗你，带走你？

他注视得太久了，那双压在蹙拢的眉毛下的眸子眨了眨，望进他眼里。

“准备好了吗？”门口传来格斯隆的声音。男孩应了一声，跑开去取自己的行囊。

精灵移开了目光，起身迎接敞入的晨光和消逝的夜晚。

TBC